白桃的指尖在第七根银针上悬了三息。
铜青斑驳的针身映着月光针尾那圈极细的朱砂线还清晰——那是她亲手为七名弟子刻的“宗脉印”。
三年前春寒料峭的夜她站在药王宗偏院的银杏树下看着弟子们被日军铁蹄逼到墙角最终咬碎牙下令隔离。
当时她举着这七根银针说:“纯血者留杂脉者去。
”可谁又能说清所谓“杂脉”究竟是血脉不纯还是她不敢赌这些鲜活的性命能熬过那场瘟疫? 掌心触到针尖的刹那她倒抽一口冷气。
疼痛像根烧红的铁丝从掌心直钻到天灵盖。
血珠顺着针杆滚落在青砖上溅出细碎的红点她数着:一、二、三……第七滴落在“坤”卦的“上六”爻位时地面的血痕突然泛起暗紫像被谁在砖缝里泼了墨。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她低吟着《周易》爻辞声音发颤。
三年前她用这卦象说服自己隔离弟子如今血纹竟自己凑成了这一爻——是地脉在替她回忆还是在替那些被她“保护”的人质问? 火折子擦响的瞬间艾绒腾起淡蓝的烟。
她捏着七根染血银针的手悬在铜盆上方指节泛白。
“当年你们求我留一线生机如今我求你们……”话没说完银针已坠入火中。
火焰“轰”地窜起半尺高青紫色的火苗里浮起七张脸。
最前面的是小师妹阿月她额角还留着被日军枪托砸出的疤:“师姐我们在乱葬岗等了三年你说要护宗脉可宗脉护的到底是宝还是人?”左边那个是大师兄他脖颈处有道刀伤那是替她挡刺刀时留下的:“你总说‘守宝即守国’可我们的命算不算国的一部分?” 白桃没躲。
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雾喷向火盆。
七张脸在血雾里扭曲却没消散反而更近了些。
阿月的手穿过火焰按在她心口:“你这里还剩几分活人的心?” “命我收了。
”白桃抓起火盆边缘滚烫的铜皮烙得掌心滋滋响“你们的命我用后半辈子还。
但问——”她盯着那些逐渐模糊的面孔“我还得替你们接着问。
问日军凭什么毁我山河问这世道凭什么要我们用命换宝问……”她声音突然哽住“问我自己凭什么能活下来。
” 火“啪”地灭了。
铜盆里只剩七截焦黑的针可白桃掌心的针孔里竟渗出透明的液体。
她凑近闻了闻没有血腥气倒像极了当年阿月替她擦药时药罐里蒸腾的药露——是他们的“答”混着她的“问”在她血肉里发了芽。
紫金山的风卷着松针的苦香灌进监听站。
陆九的面具贴得更紧了左脸颧骨处的皮肤甚至能感觉到面具下纤维的蠕动——这是白崇远的人皮面具他易容成这个汉奸局长三年连面具都沾了亡魂的怨气。
“你杀了陈会计他家里还有三个等米下锅的娃。
”地音钻进耳骨是陈会计的声音。
陆九闭了闭眼那夜他扮成邮差送炸弹却错把陈会计当联络员子弹穿透他后背时他怀里还揣着给小女儿买的糖人。
“王嫂的电台藏在灶台里你偏要说是在梁上。
”另一个声音响起是王嫂的丈夫。
陆九记得那天下着雨他易容成日军少佐逼问王嫂被水刑时他躲在屏风后数她昏过去的次数——三次第四次没醒过来。
面具耳后的火漆粉开始发烫。
他混着唾液涂上去的瞬间就想起中统特训时师父说的:“火漆封的不是嘴是罪。
你替谁发声就替谁受审。
”此刻那点温热顺着耳后血管往脑子里钻像根针在挑他的神经。
“祖母……”他突然颤了一下。
那个雪夜他跪在床前说要“为党国除奸”祖母摸他脸的手冷得像冰:“九儿你眼里的光比鬼子的刺刀还利。
”后来他才知道祖母咽气时手里还攥着他小时候玩的拨浪鼓。
黑血就是这时从面具眼角渗出来的。
陆九望着那滴泛着油光的液体突然笑了——原来他的罪是黑的。
黑血滴在控制台按钮上的刹那所有扬声器的嘶吼都哑了。
取而代之的是极轻的哼鸣像老妇人哄孩子的摇篮曲。
他伸手摸了摸按钮金属表面还留着黑血的温度。
地脉接纳了用他的罪给那些亡魂换了片刻安宁。
破庙的香炉灰落进小梅的衣领她打了个寒颤从梦里惊醒。
唇上的血茧又裂了腥甜的血渗进嘴角。
她望着掌心那半截灯心草草芯里渗出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金像根细金丝。
这是第三夜了每夜她都被银丝拽进井里可今晚的梦不一样——镜中人说她是“问的化身”那声音像白桃又像陆九还混着祖母临终前的咳嗽。
“问……你自己。
”银丝的震颤透过手腕传来那三个字像三根细针扎进她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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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桃花雪1937卦变金陵第272章 纯血者留杂脉者去来源 http://www.qianqitrad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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