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霜华1第2章 一家三口江湖行

晨雾渐散金黄的阳光洒在蜿蜒的官道上将路旁的野草镀上一层浅金。

车轮碾过不甚平整的土路发出规律而轻微的“吱呀”声。

一辆外观朴素却结实宽敞的青篷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驾车的是一位面容普通、眼神却格外锐利的青衣汉子——乃是丐帮弟子所扮。

车帘偶尔被风吹起一角隐约可见车内情形。

李红袖端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背脊挺直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她的目光并未流连于窗外初春的景致而是如同最警惕的猎鹰不断扫视着道路前后左右的一切动静。

风吹草动远处掠起的飞鸟乃至道旁歇脚的行商低语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那只未受伤的手始终自然地搭在膝上距离藏在袖中的短刃仅一寸之遥。

这是她多年来江湖行走的本能早已刻入骨髓。

即便此刻身边是她愿以性命守护的至亲这份警惕也未曾有丝毫松懈。

幽冥教的阴影如同无形的网或许就藏在某片看似安宁的风景之后。

车厢内侧铺着厚实柔软的棉垫和裘毯。

凌霄半倚半靠在那里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唇色浅淡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养神长睫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

马车偶尔的颠簸会让她微微蹙眉显是牵动了内腑伤势。

但当她睁开眼时目光却清亮而专注。

她的手中常握着一卷药王谷带出的古籍或是几株沿途让小天采来的新鲜草药。

指尖有时会无意识地捻动草叶感受其药性鼻尖轻嗅分辨着空气中掠过的、常人难以察觉的各类气味——泥土的腥气、远处花树的淡香、甚至某些特定药材独有的味道。

这是她另一种形式的“警戒”以药王谷传人的方式感知着这个世界。

而最活跃的莫过于小天了。

小家伙几乎闲不住。

一开始还乖乖挨着李红袖坐好奇地透过车窗缝隙向外张望。

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路旁吃草的老黄牛、田里劳作的农人、挑着担子叫卖的货郎、甚至天上掠过的一群麻雀都能引得她低低惊呼。

“爹爹你看！那牛好大！角弯弯的！” “娘亲娘亲那是什么花？紫色的好像谷里的……” “哇！那边有糖人！那个老爷爷吹得好像一只小猴子！” 她压着嗓子小脑袋转来转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晕。

对她而言这并非逃亡或追凶的险途而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新奇的游玩。

李红袖偶尔会被她稚气的惊呼引得嘴角微扬目光扫过她所指之物简短地回应一句：“嗯是水牛。

”或“那是婆婆纳性平味微苦。

” 语气虽淡却并无不耐。

凌霄则会虚弱地笑笑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轻声补充几句药性或是提醒：“小天坐稳些小心磕到。

” 有时路途平稳小天便会蹭到凌霄身边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拿出自己的小布包里面装着她的“宝贝”：几本图文并茂的初级毒经、药王谷带出来的简单制药工具、以及一堆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小药瓶。

她会自顾自地摆弄那些小瓶子模仿凌霄平日制药的样子小嘴念念有词：“三滴凝露草汁……唔再加一点点千机土……不能多多了会冒泡泡……” 偶尔还会举起某个瓶子献宝似的递给李红袖或凌霄看：“爹爹/娘亲你看我新配的‘一笑倒’！哦不对可能只会打喷嚏……” 那认真的小模样常常冲淡了车厢内凝重的气氛。

午间马车会在路旁清澈溪流边或僻静林间歇脚。

丐帮弟子熟练地喂马、取水、警戒四周。

李红袖则会亲自搀扶凌霄下车慢慢走动几步透透气活动一下僵硬的筋骨。

她会寻一处干净平整的大石铺上垫子让凌霄坐下然后将水囊和干粮递过去。

小天则像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在周围安全范围内跑来跑去采野花追蝴蝶或是蹲在溪边看小鱼时不时举起捡到的“漂亮石头”给爹娘看。

李红袖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确保她不会跑远也不会接触什么危险之物。

她自己也吃得很快然后便持棒立在凌霄身侧不远处目光依旧警惕地巡视着环境。

偶尔有路人经过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李红袖便会微微侧身挡住凌霄大半身影冰冷的目光扫过去那无形的压迫感往往让路人立刻低下头匆匆离去。

一次有个看似憨厚的樵夫想凑近搭话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眼神却不住地往车厢和凌霄身上瞟。

李红袖尚未动作靠在娘亲身边的小天却突然皱了皱小鼻子扯了扯李红袖的衣角小声道：“爹爹他身上的烟叶味好怪掺了‘迷鼠香’的味道不是好人喜欢的。

” 李红袖眼神瞬间一寒。

那樵夫脸色微变干笑两声立刻扛起柴火快步离开背影略显仓促。

凌霄虚弱地抬手轻轻握住李红袖紧绷的手腕微微摇头示意不必节外生枝。

李红袖深吸一口气压下戾气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她冰凉的手指。

夕阳西下时马车驶入一座规模中等的城镇在一家看似寻常的客栈后院停下。

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李红袖与凌霄、小天一间丐帮弟子单独一间便于护卫。

入住后李红袖亲自检查了房间各处关上窗户又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炉放入一小块凌霄特制的宁神避毒香点燃淡淡的药香很快弥漫开来让人心安。

小二送来饭菜李红袖先以银针试过又等凌霄微微点头确认无毒才让小天动筷。

旅途的第一天就在这般看似平淡实则暗流涌动、警惕与温馨交织的气氛中度过。

夜色渐深小天终于玩累了趴在床上睡得香甜。

凌霄也服了药呼吸渐渐平稳。

李红袖吹熄了烛火却并未躺下。

她坐在窗边的阴影里打狗棒横于膝上耳听八方如同最忠诚的守夜人守护着这一方小小的、充满了药香和安稳呼吸声的天地。

窗外是陌生而复杂的江湖。

窗内是她誓死守护的整个世界。

一家三口的江湖行于此真正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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