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身回门带来的屈辱像一块湿漉漉的抹布糊在我心口好多天都散不去。
在张家我更像一头闷声干活的牲口了。
天不亮起来摸黑睡下中间除了吃饭时挨骂几乎听不到一句人话。
张左明依旧是老样子甚至变本加厉有时一连几天不见人影回来就是一身酒气倒头就睡。
婆婆王桂花的骂声成了我生活的背景音起初还觉得刺耳后来几乎麻木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当是刮风下雨。
我把自己缩得更紧除了必要的应答几乎不开口。
心里那点从娘家带回来的温热很快就被日复一日的冰冷磨光了。
弟弟给的两个鸡蛋我偷偷在夜里就着凉水吃了蛋壳都没敢扔在自家灶膛趁挑水的时候远远丢进了山沟。
娘给的钱和粮票我用破布包了又包塞在木箱子最隐秘的角落和那把杀猪刀作伴。
那是我的保命钱也是我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不敢动也舍不得动。
日子就这么熬着眼看进了夏天天热了起来地里的活儿也更重了。
除了家里的洗洗涮涮有时还要跟着队里的妇女一起下地薅草、间苗。
我宁愿下地虽然日头毒腰酸背痛但至少耳边能清静一会儿不用时刻提防着婆婆那无处不在的挑剔。
这天下午我刚从地里回来一身汗满脸土正准备舀水洗把脸院门吱呀一响一个人影带着笑就进来了。
“妈!忙着呢?”声音又脆又亮像刚炒熟的豆子。
我抬头一看是个年轻媳妇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穿着件半新的碎花衬衫黑裤子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
她手里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怯生生地躲在她娘身后。
年轻媳妇另一只手还抱着个一两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正咿咿呀呀地伸手抓她娘的头发。
这就是我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大嫂张左腾的媳妇王小丽。
她嫁过来五年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叫张银四岁儿子叫张侃两岁。
在村里是公认的“好命”媳妇儿女双全又会讨婆婆欢心。
果然一见到她刚才还对我横眉立目的婆婆王桂花脸上立刻像春风解冻堆起了笑模样:“哎哟小丽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这大热天的你咋过来了?还抱着侃娃子累不累?” 王小丽笑得眼睛弯弯:“不累!侃娃子沉着呢正好练练胳膊。
我刚从娘家回来带了点新下来的杏子甜得很拿来给您和爹尝尝鲜。
”说着她把手里挎着的一个小篮子递过去篮子里是黄澄澄的杏子看着就喜人。
“哎呀你看你回娘家还惦记着我们!”王桂花接过篮子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顺手拿起一个最大的杏子塞到小孙女张银手里“银娃吃杏子甜!” 张银小声说了句:“谢谢奶奶。
”接过杏子小口小口地啃起来。
王小丽这才像是刚看见我笑着打招呼:“这就是香香妹子吧?天天听说可算见着了真是俊俏人儿。
”她上下打量我目光像柔软的刷子但不知怎的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
我赶紧扯出个笑:“大嫂。
” “快叫婶子。
”王小丽推了推身边的女儿张银。
张银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音像蚊子哼哼:“婶子。
” 我心里有点涩我嫁过来也几个月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婶子”虽然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哎。
”我应了一声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王小丽却是个自来熟抱着儿子张侃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说:“妹子这是刚下地回来?看这一头汗快歇歇。
咱妈就是嘴硬心软家里活儿是多慢慢就习惯了。
”她这话听着是宽慰我却又像是替婆婆解释显得她格外懂事。
婆婆王桂花在一旁接口道:“她呀笨手笨脚的干啥啥不行吃饭倒是不含糊!哪像你眼里有活又会心疼人!” 王小丽嗔怪地看了婆婆一眼:“妈您可别这么说。
香香妹子刚来肯定得有个适应过程。
我当初刚进门那会儿不也是啥都不会还不是您手把手教的?”她这话既捧了婆婆又看似替我解了围。
可我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同样是儿媳妇差距怎么就这么大?王小丽来了婆婆笑逐颜开有说有笑;我在这儿就是挨骂的靶子。
王小丽抱着孩子也没闲着眼睛四下扫了扫看到墙根堆着的柴火有点乱就说:“妈这柴火我帮您归置归置看着利索点。
”说着就把儿子张侃往婆婆怀里一塞“妈您帮我看会儿侃娃子。
” 王桂花乐呵呵地接过小孙子逗弄着:“哎哟我的大胖孙子哟!” 王小丽则利索地走过去弯腰开始整理那堆柴火动作熟练一点也不娇气。
她一边干活一边跟婆婆唠家常说娘家的事说村里谁家又怎么了笑声不断。
婆婆也跟她有说有笑院里一时间竟有了点其乐融融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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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野草香香第4章 会来事的妯娌1981年夏来源 http://www.qianqitrad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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